葛小松:“雪地陈情”捅破了东北的窗户纸
来源: 关键词:葛小松 东北 毛振华 亚布力 发布时间:01-05-2018

12月31日,当我们在忙着跨年、忙着晒自己18岁照片的时候,一个企业家却站在雪地里,声嘶力竭地控诉着他在东北黑龙江的遭遇。

 

这个人就是毛振华,他是中国人民大学教授,是92派下海的成功企业,也是中诚信集团的创始人、董事长。毛振华“雪地陈情”的视频成了2018年开年的第一个热点事件,不仅引起媒体高度关注,业内大佬也纷纷战队,力挺毛振华。

 

说到东北,这几年的情况有目共睹。在2015年各省份繁的GDP增速中,黑吉辽三省在排行榜上占据倒数第一、第三、第四。2016年,东北的经济大省辽宁竟以负2.4%的GDP增长速度居全国倒数第一。经济表现差,可能有客观环境的因素,但是在东北的情况却更多的是“人祸”,比如企业财务造假、政府政策不透明、审批效率低下等问题都是客观存在的,甚至有的项目审批下来要盖200多个章,也不知道一张纸能不能放得下。

 

现在毛振华把这件事闹大了,各方焦点都对准亚布力这个地方,反倒能以小见大,看清楚东北的一些问题。

 

亚布力事件上,其实双方都在为各自争取利益,管委会的后台是政府,他们是希望把整个亚布力地区打造成高品质的滑雪度假区。这个方向没错,品质高才更容易培养品牌,有了品牌也才会有更多的利润。但是亚布力这个地方很复杂,有很多的度假企业,这里边又数阳光度假区实力最强,品质最优。管委会想要发展亚布力,必须搞联盟,形成一个亚布力大品牌才能带动整个地区的旅游发展。可问题是阳光度假区实力强,如果搞联合肯定要吃亏,于是就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自己占一个山头,自己卖滑雪卡。那边联盟集体定价70,阳光这边定价50,旅行社肯定把人往阳光这边带。于是管委会就逼着旅行社战队,让他们跟自己签约,这也才有了毛振华“雪地陈情”里的那一段。

 

其实这件事从表面上看双方的目的都没太大毛病,管委会是为了亚布力的整体品牌,阳光度假区是为了自身利益。但问题是双方的手段,管委会仗着后面有政府撑腰,使用强硬政策让一众度假公司加入联盟,碰上阳光这种炸毛不听话的,威逼不行就下绊子打压。而阳光度假区呢,为了自己多赚钱不顾大局,多少有点钉子户的感觉。

 

在亚布力的事件上,充分体现了双方的短视。管委会是官僚体制,在任期间必须有拿得出手的政绩。于是乎,任期有多长眼光就有多长,甭管强扭的瓜甜不甜,先扭了再说,至于可能出现的问题,留给下一任去解决。阳光度假区看的还不如管委会长远,基本是多赚一天是一天,明里暗里绞尽脑汁和管委会对着干。

 

既然双方都有问题,那为什么却是由毛振华把事情爆出来呢?其实毛振华一年来不了亚布力几次,对这边的情况他知道,但更多的可能还是手下人的一面之词。“雪地陈情”这事闹这么大,毛振华自己也没想到,所以后来在面对媒体时他也表示,一个堂堂企业家搞得跟窦娥似的,是一生中的低点。

 

虽然在亚布力这件事上双方都有责任,但背靠政府的管委会确实有点“官本位”的感觉。按照省政府的战略规划,管委会本来的作用应该是加强亚布力地区的监管,为景区企业提供更多服务。但当权力下放后,却产生了扭曲。管委会没有起到服务的作用,反而管辖多个企业,与当地其它企业挣利,这不是政府部门应有的作为。

 

而且事件发生后各路企业家马上就打开了群嘲模式,争先恐后吐槽东北的投资环境,明显是积怨已久终于找到了发泄口的节奏。尤其我们可以看到管委会作为政府的代表,在亚布力事件上占有主动权,所以才能够使用行政手段迫使企业就范。阳光度假区很长一段时间走的都是高端路线,投资也大,在设施和服务质量上明显高于当地其它滑雪场。如果按照管委会的要求平均化,那对于想要办好企业的企业家来说是很不公平的。在这件事上阳光度假区可能有自私的一面,但这种自私是一种市场行为,做得好的就应当多得,如果都搞平均化,岂不是又回到了计划经济时代?

 

在去年9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营造企业家健康成长环境弘扬优秀企业家精神更好发挥企业家作用的意见》正式公布,这是新中国成60多年来中央首次以专门文件明确企业家精神的地位和价值。十九大报告也指出,“激发和保护企业家精神,鼓励更多社会主体投身创新创业。”

 

什么是企业家精神?我认为企业家精神就是一团火,它可以给周围的人带来温暖,也可以产生能量让社会运转。激发企业家精神,是要给这把火添柴加油;保护企业家精神,是要铸上防风壁,而不是釜底抽薪,冷水浇头,更不是与民争利。

 

在很多人眼里,企业家都是财大气粗、风光无限的存在,可实际上,企业家却是对明天最恐惧的一群人,因为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超越、被取代。一旦失败,不仅几十年的努力付之东流,更无法面对那些信任自己的面孔。所以,成功的企业家从来不敢放松学习,在别人已经进入睡梦的时候,他们还在看书或处理公务。

 

就算在信息和知识上不会掉队,企业家还要时刻平衡与政府之间的关系,既要守着本分,还要尽最大限度地获得政府的支持,这才是最难的。对于企业家来说,顾客是上帝,政府是父母。父母的一个脸色,就能让孩子心惊肉跳。

 

中国如今的发展,很大程度上来自民营企业。尤其在全民创业、万众创新的今天,民营企业能及时对新科技、新模式做出反应,是当前社会经济体系中最活跃的部分。所以全国各地都在大力吸引民营企业、民间资本,但到了东北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首先,东北的地理条件并不优越,主要省市不靠海,而且气候寒冷,还有计划经济时代遗留下来的很多国有企业,成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此外,东北这几年人才流失严重,相信就算不是东北人也能够感受到,因为全国各地除了东北,哪的东北人都多。因为留不住人,所以东北中下级官员拉帮结派的问题非常严重,很多都是靠的关系户上岗,能力不大背景不小,造成了小集团利益高于中央利益的情况,这可能也正是今天发生亚布力事件的主要原因之一。

 

毛振华“雪地陈情”的事出来后,媒体报道称黑龙江省委省政府高度重视,已经介入调查。GIO华兴控股集团在东北也有投资项目,我只希望这个事件能引起国家和当地政府的足够重视,不要把它当做个案处理,也不要总是亡羊补牢,而是能从源头杜绝这种事情再次发生。企业家站在雪地里控诉,身体冷了,没什么,而一旦企业家的心冷了,对当地乃至中国经济都将造成巨大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