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小松:“以房养老”为何两面遇冷
来源: 关键词:葛小松 以房养老 发布时间:08-17-2018

日前,中国银保监会印发了《关于扩大老年人住房反向抵押养老保险开展范围的通知》,将老年人住房反向抵押养老保险从此前的城市试点扩大到全国范围。时隔四年,传说中的“以房养老”终于面向了全国人民。
 
一般来说,当一个政策或商业模式通过试点取得了不错的效果时,才会选择全面铺开,而以房养老却恰恰相反。从2014年在北、上、广、武汉、南京开展试点以来,到现在为止只有幸福人寿一家真正开展业务,其中完成承保业务的也只有98户家庭139位老人。
 
所谓以房养老,又叫做“倒按揭”,简单说就是老人把房子抵押给保险公司,保险公司每月给老人钱,直到老人去世,之后保险公司收回抵押的房产。
 
从打以房养老概念提出,就受到了不少质疑,经过四年试点,这些质疑已经基本落实,最直接的表现就是没人参与。很多人认为以房养老在中国推不开是受“养儿防老”的传统观念影响,其实这只是表面原因,观念再强,也没有现实带来的影响大。目前参与以房养老的人,大多是无子女老人,换句话说,有子女就不会以房养老。所谓“养儿防老”,主动权在老人手上,老人为了养老,所以养孩子,其实这也是一种投资行为。而现在不参与以房养老的主动权却是老人和子女各半,双方都不希望把房子抵押。因为对于老人来说,以房养老并不是唯一出路,他们有退休金,有子女照顾,还可以享受医保,钱基本上是够花的,卖房养老根本没必要。相比卖房,他们更愿意在百年之后再为子女留点什么。而对于子女来说,钱已经够用,实在不够自己还能补贴,那又何必非卖房子呢?而且这里又牵扯到另一个问题,就是以房养老本身和房地产市场挂钩,也可能你参与了,老人也活了很久,但最后还是赔了。
 
中国的房价一直居高不下,从最早的一二线城市房价直线飙升,到如今的三四线城市也是每平方米过万,中国的房子几乎成了"稳赚不赔"的投资。就算现在出台了各种政策限制房价,但总体势头还是上涨的,那么对于想要参与以房养老的人来说,如果将房子抵押给保险公司,那么未来十年甚至是二十年内,房子的增值部分将会归保险公司所有。正因为如此,很多人觉得将房子抵押给保险公司不划算。
 
就算房价波动,部分城市房价下跌,虽然养老的人赚了,但是这部分损失还是要有人背锅,只不过换成了保险公司。
 
此前央视记者采访了幸福人寿的前董事长,也是中国以房养老的首倡者孟晓苏,问为什么原保监会与幸福人手、泰康人寿、中国太保、平安保险、合众人寿、大都会人寿、中宏保险等中外资保险公司成立了课题组,对以房养老开展试点进行研究,结果只有幸福人寿一家真正开展了项目?孟晓苏的解释是,多数以房养老公司开始的时候很有积极性,但是一听说房价要跌,就都吓回去了。而这也是到现在为止参与以房养老的保险机构凤毛麟角的原因。
 
事实上保险公司的担忧远不止如此。在保险公司看来,以房养老涉及了房地产、金融、财税、司法等众多领域,本身又是个新兴事物,想找个借鉴的都没地方。虽说外国有一些成功经验,但是国情不同没法照搬,还得自己摸着石头过河。法律法规也不健全,尽管政府持鼓励态度,但是没有具体的措施,对于保险公司来说缺乏盈利的确定性。因此以房养老无论对于保险公司还是老人来说,都是麻杆打狼两头害怕。
 
而讽刺的是,正儿八经的以房养老无人问津,打着以房养老旗号的骗子们倒是屡屡得手。在网上随便搜一搜,就有不少老人深陷以房养老骗局的新闻,最后弄得房财两空,这也让很多有意参与投保的老人心有顾忌。
 
可以看出,以房养老从过程到结果,都表明了它即使作为养老方案的补充也是不合格的。而恰在此时却印发了《关于扩大老年人住房反向抵押养老保险开展范围的通知》,颇有点逆流而上不信邪的意思。之所以如此,主要在于政府对养老金缺口问题的担忧愈发强烈,必须用尽各种方法解决养老金问题。
 
众所周知,我国已经进入老龄化社会。根据2010年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的数据结果,中国60岁以上的人口占比达到13.26%,与2000年第五次人口普查结果相比增加2.93%,而其中65岁以上的人口占比达到8.87%,相比2000年增加1.91%。按照国际标准,这两个数据均显示中国已步入老龄化社会。根据世界卫生组织2016年《中国老龄化与健康国家评估报告》,随着中国经济发展,儿童死亡率下降的同时生育率也下降,中国每名妇女生育子女总数从1950年的6.11,逐步下降到了2015年的1.66,而同期全国总死亡率从每万人22.2下降到每万人7.2,这让人口的期望寿命稳步提高。在中国,国民平均期望寿命在1950年到2015年的65年间,已经从44.6岁上升到了75.3岁,平均期望寿命提升接近70%,而在2050年这一指标将有望达到约80岁。
 
人的寿命变长了自然是好事,但经济社会中人口年龄结构老化,退休人口不断增加,势必导致社会整体抚养比例上升,进而让国家养老金收支逐步失衡。在一个国家进入老龄化社会之后,国家社会保障性费用支出中养老金支出比例会有一个较快的提升。
 
而就在前不久,另一条新闻也悄然走进大众视野,那就是结婚率下降,离婚率上升。结婚离婚到不像生孩子,会很大程度受经济和政策的影响,但不能否认的是,结婚的少了离婚的多了,肯定会进一步扩大少子化。当这些人老去以后,他们的养老就只能依靠社会,这也是以房养老政策急于全国范围铺开的原因。
 
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房地产市场经过多年的飙升,使很多人成了作用百万资产的穷人。他们没钱富养孩子,但不代表他们没有资产,这为以房养老的未来发展打下了一定基础。
 
然而,以房养老仍然属于极其小众的养老方式,现在如此,以后也如此。政府可以把以房养老试点扩大到全国,这没问题,但首要任务应当仍是履行养老责任,而不是淡化养老金养老,转移方向。解决养老问题的办法很多,无论是调整人口政策还是变卖国有股,甚至我们把以房养老也算上,都不能只是口头上的鼓励和允许这么简单,而是要有一些实质性的动作。如果没有实打实的奖励,老百姓为什么要顶着高昂的教育支出生孩子,又凭什么在法律法规都不完善的情况下把房子抵押给保险公司呢?这些才是政府现在最应考虑的问题。